记者文扬

　　解放东路上保利广场门口的小巷子约有2米多宽，与广场一侧商业建筑、学校形成对比，另一侧零零散散的民房显得杂乱、老旧甚至破败。往巷子里走约300米，右侧由几栋老建筑构成的封闭的大院子便是北仓门生活艺术区。如果不是民国老建筑饶有韵味，这里倒像是名副其实的城中村，与巷子外的车水马龙相比，里面比较安静。

　　“走文创园区这条路充满酸甜苦辣，如果给我一次机会回到十年前，一定不会这么选。”6月8日11时左右，天空飘起了小雨，温和的天气变得有些清冷，这正如艺术区负责人郑皓华此刻的心情。说起来抱怨，其实，一直以来，她为这份事业还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与热情。日前，她到英国学习艺术园区发展经验一连十多天，前夜里刚刚才回无锡，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第二天一早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2005年下半年至今，一晃10年有余。

　　北仓门生活艺术区从初创时海归团队刻意地“全球化”，复制海外文化园区做法，导致生存困难；苦撑三年，转向以租赁为主的生存模式；再到如今打造园区公共文化平台，开发艺术衍生品。十年转型，艺术区逐渐褪去青涩稍显淡定，但转型之路仍然难言已经到了彼岸。

　　商业模式思考不足

　　“缺陷”推着园区向前走

北仓门生活艺术区前身是建于1921年的北仓门蚕丝仓库。对于无锡人来说，算没去过，也一定听说过。

　　2004年，海外学成归来的郑皓华女士，借鉴纽约苏荷艺术街区和法国塞纳河左岸艺术聚集区的模式，对北仓门蚕丝仓库进行了修复改造，在保留了仓库原有结构和建筑风格的基础上，融合传统审美与现代生活美学元素，结合了文化创意园与市民文化生活的需要，组建了该艺术区。

如今想起来，郑皓华觉得当初的举动有些冲动。

　　本世纪初，艺术园区在国内刚刚起步。从国外回来的郑皓华看到颇有味道的工业遗址，马上和她看到的欧美成熟的艺术园区联系在一起。

　　一连串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翻转，于是她和家人商量后决定投资将这里改造成一个艺术集聚区。因为做得比较早，没有经验，商业模式上也没有太多可供参照的样本，艺术区随后的发展难免坎坷。

　　2005年，郑皓华注册无锡北仓门生活艺术服务有限公司，担任法人代表。公司通过租赁的方式获得蚕丝业仓库等工业遗址，通过改造建设艺术园区。开园之初，公司策划了几个高品质的国际艺术展览，如“魅力无锡”日本现代艺术展等，一时在锡城引领艺术潮流，受到多方认可。但经年累月下来，难题出现了。

　　“单纯因为喜欢这个地方，专门改造成了艺术园区，开始我们拒绝工作室、文化公司入驻，专注搞艺术策划、展览。实践证明这样的思路太稚嫩。前三年运营起来，平均每月亏损20余万元。”原本在国外有份工作的郑皓华不得不辞职专门投入到园区的运营中去。

　　郑皓华和团队反思后认为，还是起初想得太简单，商业模式上没有认真规划过，作为一家民营公司，没有太多回报而单纯地进行投入，园区迟早会枯竭而亡。

　　理想和现实之间总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行。

　　只有转型才能生存

　　园区从纯艺术向生活领域不断拓展

　　对于绝大多数公司而言，转型是一条漫长的路，即便如微软这样的国际大公司也曾在长达十几年的转型路上少有斩获。转型说得残酷一点，无异于自我革命。

　　2008年，艺术区开始尝试引进大师工作室和设计师工作室。

　　此前纯艺术定位、高雅格调下的“北仓门”不得不敞开胸怀接纳五花八门的艺术类、生活服务类的公司。艺术区当起了“房东”的角色，一期的面积很快不够用了。

　　于是在一期面积6000平方米的基础上，二期工程又对上世纪70年代的工业建筑进行了改建，面积近7000平方米，主要用于艺术走廊、创意设计研发、少儿艺术培训、众创空间及众筹、青年时尚聚会休闲等。

　　目前30余家文化企业和艺术工作室进驻园区，其中包括从事高端酒店设计的观策、观点设计事务所，从事软装设计的新原素室内设计机构，从事品牌包装策划与广告设计的意盛品牌设计机构，入驻的各类设计人员已达226人。

　　郑皓华说，如今入驻的30多家公司里，有三分之一伴随着园区成长的脚步，逐步打出了知名度；三分之一的公司处于成长期和培育期；剩下约有三分之一的企业由于自身定位、商业模式等原因，经营困难。园区陆续有企业进进出出。

　　入驻一年有余的心归一文化咨询有限公司负责人王娟告诉无锡日报记者，公司定位在禅文化，主打禅修空间和禅文化创意产品等，前期准备不足，装修完毕营业了之后才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400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原本计划二层作为禅修空间，后来发现老建筑的木地板隔音效果差，无法进行安静地禅修，这让公司的处境有点进退两难。

　　无锡日报记者在艺术区看到，家居设计、雕塑、剧场、茶馆、咖啡馆等元素在园区汇集，除了极少数公司以外，大多数都在生活艺术类企业的范畴。在这些公司里，由于艺术区本身空间的限制，规模难以积聚，功能不全，一楼部分生活服务类机构的生存状况比较困难。园区规划一楼作为咖啡、茶等生活服务场所，现在看来，空间的限制让这样的设想一直施展不开，人气不旺。

　　这里面有客观大环境的影响，也有经营者自身的因素。根据入驻企业的潜力，园区会在租金方面给予一到两年不同程度的优惠。但是在文创产业热的大背景下，不少投资存在盲目性，产品和商业模式尚未清晰的情况下，扶持期过了之后仍然无法正常运营。

　　部分文化企业盲目、投机的因素之外，部分文化园区间的同质化竞争也不利于企业的成长。“无锡的文化园区，市级、省级等各级园区；有像‘北仓门’这样的民营园区，也有国有投资的园区，一些文化园区定位雷同并且优惠政策各有不同。”郑皓华说，申请省级园区，面积要达到20000平方米以上，“北仓门”的面积一直限制其进一步发展；作为民营文化园区获得的扶持相对少，生存压力大，在竞争中也常常处于弱势。

　　文化园区的门槛不能低

　　在生活与艺术之间寻找结合点

　　郑皓华热爱艺术，早她从保护利用工业遗址的角度出发，建设文化园区，随后北仓门蚕丝仓库申报为省级文保单位，这也是出于保护遗址的考虑，并未将经营放在首先考虑的位置。作为文保单位，不可以开设餐饮机构，这让艺术区的服务功能缺失了不少，但与遗址的保护工作相比，这点缺陷在郑皓华看来是可以承受的。

对文化艺术的热爱与追求有余，而经营文创园区的经验略有不足，这十年郑皓华一直在补课。现实倒逼着她带着艺术区不断探索。“我觉得，在2013年，艺术区又到了一个时间节点，单纯地出租收租当房东，一定不是文化园区发展的未来方向。”郑皓华说，目前艺术区定位为文化社区。

　　进驻北仓门生活艺术中心的家设计企业是依迪菲休闲服饰有限责任公司，在它的带动下，此后，一批以设计、摄影、广告、策划、休闲为业务的企业纷纷进驻，形成了一条以艺术、设计为带动、互补性较强的产业链。一个成功的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决非一批文化企业的简单聚集，而需要互为依存，形成优势互补。这是“北仓门”十多年来积累的重要经验之一。

　　为此，近年来艺术区以北仓门艺术走廊和展厅、北仓门剧场、北仓门非遗工作室和徐诚一雕塑工作室为依托，科学整合园区资源，围绕重点产业发展，组建运营团队，构建了文化产品研发和展示平台。“现在我们意识到园区层面的公共平台提供的服务与资源整合功能是一个重要的发力点。”艺术区品牌总监邓启涛说，六年来园区对徐诚一雕塑工作室零租金，不断扶持其成长，目前正在围绕雕塑产品开发艺术衍生品，让平价艺术品沟通艺术与老百姓的生活。

　　推广平价艺术品，从2016年起，园区推动本土艺术家和无锡市民联动活动，每月举办一场本土艺术展，每月举办一场艺术沙龙，为无锡艺术家和市民提供一个供需艺术交易平台。一些艺术市场上价格较高的画家、书法家到了这里，作品售价2000元左右一平尺，相对优惠的价格希望将艺术品带到寻常百姓家，营造城市的艺术氛围。

　　说到底，作为艺术园区，在文化艺术方面还是要有一定的门槛，几年前一些不太符合园区定位的企业说几句软话也许能入驻，但再遇到此类公司，郑皓华表示会坚决拒绝，这对双方都好。

　　从艺术到生活，再从生活到艺术，磨合中不断地寻找结合点。“北仓门”如今从事的一些工作似乎又开始契合十年前建园之初的那些目标，找到了“初心”，不过在方法上显然已经大为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