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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爸是学者，而我是个商人
南都：刚刚谈到传人与上一代人的矛盾，你和你的父亲有过矛盾吗？
张宇：我一开始不让他动我东西。我跟他说：“你可以说我做得不好，但是你不能给我改。”我是在矛盾之中成长，在互相沟通之中成长。上一代人不告诉你这个地方怎么做、那个地方怎么做。所以这种教授模式传的是心法，磨的是心血。
张家世代传承的不是工艺，工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所有的工艺三个月之内都可以学会。
南都：说简单到三个月也有点夸张了吧？
张宇：把一块泥做成像一个人，画出这个颜色来，三个月之内可以学会，当然你做得好与不好要看你自己。把现在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叫来，可能用不了三个月他会了。张家传承的是非常复杂的，是一整套的审美经验、创作经验、立世为人的经验，一整套艺人之间的感觉的传递。
南都：你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吗？
张宇：张家确实是用家传的理念、精神指引着一个人去寻找自己在艺术里面的立脚点。但我跟我父亲都不是艺术家，而且“泥人张”彩塑已经停在了张玉亭这一代。我们所做的是研究，或者说是垫脚石的工作，希望后面的艺术大家能够从我们的工作里面看到在清末有这么一个艺术风格存在，延续着它再往前面创新的艺术大家，而不是只关注我们的工艺。
南都：你这尊关羽像价格是多少？
张宇：33万。
南都：你费了很大精力把泥塑价格做到这样的地步？
张宇：我现在是个商人，我老爸是学者，而我是个商人。
南都：但是你做的关羽像从技艺上讲也很好。
张宇：可是从题材上讲它们一看是给商人做的，现在的商人喜欢买关公之类。这不算艺术品，只能算这个时代好的艺术商品。
南都：你自己在艺术上的追求是什么呢？
张宇：我没有追求。真的没有追求。因为我们张家世代对艺术的要求比较高。行家可以看出来，一出手的时候决定了你这辈子有没有成。我不是艺术家。
艺术家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在这个时代有无数的艺术家。符合了时代需求，才能够在社会上一下打响。这么多人里冒出来这么一个秀的才可能是大家，其他的大部分随着他死了。
所以既然知道这个结局的话，还是在生前多赚点钱。你自己不强大，求谁都没有用。我要为后人铺一条路。同时把写史的工作做好。
南都：说不定你可以赚够了钱，退休了以后继续做艺术？
张宇：我早放弃了，已经晚了。成一个艺术家在30岁，30岁时炮打出去，你这一辈子吃这一路了。我已经晚了。
一个艺术家的产生，要有好的评论氛围；第二要有一些的艺术家和他共同工作；第三要有一个艺术赞助商，比如某个家族不断地买你的东西，才可能造这种艺术氛围，产生一个艺术大家。这些东西这个时代都没有，什么事都还得自己跑，法院都得自己去跑，那你做艺术家？开玩笑呢。
所以我现在是用泥换钱，换钱的目的是保留这些老的作品。我们的仓库里还有百十件左右，有的需要修复，有的是完整的，它们需要一个陈设和摆放的地方。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来做这件事，只能慢慢地用泥换钱，脚踏实地地慢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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